吸血鬼晴明 x 吸血鬼猎人博雅

2.黑伞

雨夹雪。

天际在倾倒了一整夜的雪花后，云浪并未停歇，而是翻滚成海。

雨丝夹着雪花，雪花化成雨水，轻柔地点在肩头。源博雅并未做任何防护，细碎的雪粒黏在他束起的长发上，而后又消弭，衣服被洇湿了点点的痕迹，凌厉的眉毛下是一双红色的眸子，映着道路尽头的教堂，一幢被刺破乌云的光线所笼罩的高耸建筑。

石质的墙壁上攀附着几株顽强生存的绿色，仿佛是被冰雪封藏，将此处的时间冻结，他走进去，彩绘的玻璃窗被雪地反射的光穿过，光怪陆离。源博雅注意到了除他之外，在这里还有第二个生命，一个一身黑的男人，黑色的头发，黑色的带兜帽的宽大外套，当源博雅走进，才发现，里面的衣服也是黑的，那人正在祷告，虔诚的模样。

但源博雅觉得他不是在对神倾诉，而是在默念着什么，对他自己，他似乎结束了祷告，形状优美的嘴唇却是苍白的，此时嘴唇颤抖了一下，似乎是微笑的弧度，源博雅觉得自己仿佛被黑暗紧紧凝视着，心脏被猛地攥住，他警惕地环视四周，没有任何人，于是他狐疑地转回头看着祈祷的男人。

男人似乎结束了祷告，他抬起头：

“可以拉我一把吗？”嘶哑的声音像金属片划过玻璃，冰凉的，虚弱的。

眼睛也是黑的，眼窝深陷，下眼底有着浓重的黑影，源博雅注意到，皮肤倒是苍白得毫无血色，嘴唇也是，灰白的嘴唇有些干裂，除此之外，修长的双手瘦得仿佛只剩下骨头，苍白的腕骨被黑色的袖口遮掩。

源博雅伸手拽住了对方冰冷的左手，枪管一样的寒冷，看到男人摇摇欲坠的样子，他不得不又扶了他一把，袖管过于空荡了，好像他握住的不是一个人的手臂，而是一截干柴，再用力就会碎裂。

男人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，源博雅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，惊愕地发现这人简直就是一具骨架，他本能地微微侧身，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脖颈，很奇怪的，这么冷的天，男人的领口却大敞着，从脖子到锁骨完全暴露在外，没有咬痕，光滑苍白的皮肤。

手腕呢？

也没有吸血鬼的 咬痕。

做工精良的袖扣，料子上乘的服装，源博雅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很富裕，却要再这样寒冷的冬日穿得如此单薄。他无法观察那些被衣物包裹的位置是否有吸血鬼的咬痕，他只是直觉地做出猜测，以及，建议。

“教堂无法治愈你的疾病，你应该去医院。”

“我没有生病。”男人露出一个毫无生气的笑容，瘦削的面庞应该是漂亮的容貌，即使此刻过于瘦弱，也可以窥见。

“如果是吸血鬼的威胁你可以去求助工会。”

男人的笑容又深了几分，用很轻快的语气回答道：“谢谢，我只是……不想活了……”

“——不过，教堂真的是个能改变人的地方，我现在很愿意再苟延残喘一段日子。”

“广场东方的街走到头有一家咖啡馆，那里的蛋糕很好吃，也许甜食会带给你好心情，总比……酗酒要好。”

“谢谢，我会去尝尝的。”

男人继续说：“你是个很温暖的人，这么冷的天，你的手却是热的。”

源博雅被这奇怪的转折搞得手足无措。

“对了，你是猎人吧，吸血鬼猎人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猎人先生，”死气沉沉的男人仿佛从地狱中复苏，他扒开了自己的坟墓，找回了自己的灵魂与皮肉，枯萎的生命倒流，从死亡之端走向生之彼岸，跨越血红色翻腾的炼狱，他从源博雅身边走过，声音远离的玻璃滑向了丝绸，艳丽的花朵开放于白骨，“你看起来很美味。”

一句话让冷气从源博雅的脊椎冲向颅骨，他的手放在了枪袋上，转过身看着男人走向大门拿起了一把黑伞。

“雪停了。”那个瘦弱得像是一道影子的男人这样说，大门约有三人高，刺目的阳光聚集在外界，源博雅凝神看着那个人，只要后者在踏入阳光的那一刻撑开了伞，他一定会——

然而没有，男人走入了被暖黄色笼罩的世界，毫发无损。

——tbc——